山河社稷圖的發動速度太快，舒靖和蕭雪是來不及做出反應也無力抗拒，而瑤光和勾陳卻是主動放棄了抗拒，否則，山河社稷圖雖是至寶，但在葉锳手上卻未能發揮出多少威力，瑤光和勾陳也不是毫無反抗之力的。

眼前的景色再度清晰起來的時候，瑤光環顧四周，有一瞬間的錯愕：“這是……”

腳下是無盡的星空，背後是被朦朧的光暈所包裹住的結界，身側是身披甲胄神色肅穆的將士，眼前是形形色色的域外天魔，時不時一道流光滑過，瑰麗而危險，帶走無數生命。

“居然是……”

熟悉到讓她心悸的場景，夜夜夢回，糾纏了她數千年的夢魘，沈睡在她內心最深處的心魔。

瑤光咬著下唇，目光不由得死死盯著遠處那一片流光交織的地方，挪不開眼神，心中掙紮不已。

曾經無數次回想過，如果在那一戰中，自己做出另一個決定的話，是不是，事情就會向另一個方向發展。

是不是，我若下令救援，羲皇就不會隕落？抑或者，我拋開一切沖出去，就能將羲皇回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瑤光就怦然心動，幾乎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和沖動。

可是……

眼角的餘光掃到背後那層朦朧中似乎有清音其中陣陣回響著的光暈，瑤光向前的腳步始終邁不出去。那是隔開天外天與三界之間的結界，三界最後的防護圈。

如今，戰線已經壓到天外天的最底層了，再往後退就是三界，一旦戰場退到三界之內的話……

如今戰場在天外天，就算有以先天至寶東皇鐘為陣眼所開張的結界，但這場戰爭太過激烈，僅僅餘波震蕩之下，三界之內依舊是一片混亂，若非媧皇親自坐鎮，妙手補天，三界之內怕早就無半片完整的瓦片了。

身為主帥，瑤光都必須守住這最後一道防線，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有多麽慘重的犧牲，都必須守住！

後退一步是故園，退無可退！

而眼前身陷險境的人，救，還是不救？

擺在瑤光面前的這道選擇題，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答案。

再看一眼那個流光交織出一片危險的瑰麗的方向，瑤光死死地咬著下唇，艱難挪開視線，金色的血液緩緩自齒下滲出，手臂上仿若掛上了千斤重擔一般，揮下去的動作是如此地艱難。

瑤光聽到自己的聲音清冷而毫無任何感情波動地下達了一道又一道命令，指揮若定，有條不紊地調整著陣勢，冷靜到近乎冷漠將所有的籌碼壓上戰局，一點一點地爭奪那渺茫的一線轉機，流水一般報上來的傷亡仿佛只是一串沒有任何意義的數字般，未能動搖她半分。

她是天道應劫而生的先天星君，主掌兵事，指揮戰爭主導戰場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與天賦，所以，在這三界生死存亡的關頭，羲皇臨陣立帥，將剛剛誕生的她推上三軍主帥的位置。

瑤光清楚地記得，在她接過主帥的位置，執掌三軍的時候，羲皇對她說過的話。

“在這場戰爭中，你是主帥！你的命令，就是軍令！三界之內，無論是誰，包括我在內，都會無條件服從並執行。”

“你擁有主帥的全部權力，對應的，你也必須背負起主帥的責任。”

“主帥的責任只有一個，就是取勝！”

“你只需要思考一件事，就是如何勝利。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帶領我們取得勝利。”

“勝利，這是壓倒一切的第一要求。無論是什麽，在這場戰爭的勝利面前，都必須讓步。”

“你不能敗！你只能勝！”

“你的勝敗，將決定三界的命令。是繼續存在還是被毀滅，將由你來決定。”

“三界的未來，我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話語似乎還在耳邊回蕩著，瑤光神情冷漠地看著自己的一道道命令被迅速地傳遞下去並百分百執行，似乎沒有看到傳令官在接到命令中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錯愕神情。

哈，怎麽可能會沒註意到呢？

隨著命令的下發，瑤光的作戰意圖也漸漸清晰了起來，這讓三界聯軍高層有著些許的震動，但在羲皇賦於瑤光的絕對權力之下，所有人都保持著沈默，沒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

在這種時候鬧內訌的是傻子和瘋子才會做的事情。三界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腦抽了才會想要在這種時候爭權奪利。三界若是被毀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奪權成功又有什麽用？

既然羲皇立瑤光為主帥，將戰時的最高指揮權交到她手上，那麽，所有的人都必須服從瑤光的命令。

哪怕，她的命令，沒有人能理解是為什麽。哪怕，她的命令，將三界的最高統治者推向了險境死地。哪怕，沒有人讚同她的決策。

瑤光身為主帥，在戰爭中，擁有絕對的權力。對應的，她也必須背負起所有的責任。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或許是因為天地初開未久，或許是因為外敵的壓迫，總之所有人的都極為單純，完全不似後世之人。對於瑤光令人迷惑的軍令和作戰意圖，完全沒有人往借刀殺人趁機奪權之類的方向猜過，也沒有人想過藉著這場戰爭的東風為自己謀利什麽的。

瑤光只覺得自己似乎分裂成了兩個人。

一個，站在無盡星空之上，平靜地下達命令指揮戰局，心緒沒有半分波動；另一個，則在掙紮糾結、痛苦悔恨，恨不得掐死將羲皇推入險境的自己。

一如當年。

山河社稷圖的威力在這個時候真正地展現了出來。

哪怕早有準備，瑤光還是徹底地陷入了這個幻境之中，思緒、情緒甚至記憶都被山河社稷圖所制造出來的幻境左右著，毫無自覺地重覆著當年的一切。最初，瑤光還能保持著自我意識思考著如何掙脫幻境，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已經徹底迷失在幻境之中，將其當作了真實。

雖然有一半是因為這件事早已成為了瑤光的心魔，而且瑤光現在的力量被凡人的身軀所束縛住無法發揮出多少來，所以才這麽容易被幻境抓住陷了進去。但山河社稷圖的威力，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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